王辉在三八线附近韩国区域内，铁丝网后面就是朝鲜

　　3月27日，437具志愿军遗骸在韩国的最后一夜，52岁的王辉带着4位年过八旬的志愿军老兵高亚嵛、孙凤康、吴晓岚、何其芬去了韩国坡州，在挖掘后的墓地点起长明灯，守灵至拂晓。

　　第二天，437具志愿军遗骸回归祖国，从事了15年志愿工作的王辉总算了结了自己的一桩心愿。

　　面对《法制晚报》记者的采访，王辉说，每次带这些老人们去扫志愿军烈士墓都是一次情感考验。几乎无一例外，所有的老战士在战友的墓前，都是号啕大哭，“那种哭发自内心，和家里亲人去世的哭声还不一样，家人是老死病死的，那些战士，连名字都没有。”

　　连续15年组织老兵赴朝韩扫墓

　　2000年是抗美援朝出国作战50周年，在北京一国企工作的王辉带了一个老干部团去朝鲜给老战友扫墓。

　　王辉的大伯也是志愿军，一条腿留在了战场上。

　　活动中，他和一位志愿军老兵聊起当年的战争故事，被老兵的精神深深打动，心想着如何组织更多的老战士重新回到自己多年前战斗过的土地上。

　　为了能够顺利到朝鲜进行祭扫，王辉先通过朝鲜驻华大使馆，联系到朝鲜金日成社会主义青年同盟，由该机构负责他们在朝鲜的行程和祭扫活动。

　　实际上，朝鲜方面对于老志愿军前来扫墓很欢迎，再通过老战士私下相互通知和媒体宣传，很快王辉就带了三四百名老战士踏上去朝鲜为抗美援朝烈士扫墓的行程。

　　此后，几乎成为惯例，王辉每年都会组织两三次赴朝祭扫团，一般人数都会达到200多人，包括志愿军老战士及其子女。

　　韩国坡州为每个墓点上一支烟

　　2010年，在与一位老战士的谈话中，王辉得知还有一部分志愿军遗骸遗留在了韩国，他随后开始与韩国联系，希望能到韩国为志愿军遗骸扫墓。

　　2012年4月3日，王辉的愿望终于实现了，第一次到达韩国坡州中国军人墓地为烈士们扫墓。

　　这里距离朝韩军事分界线仅仅六公里，当地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墓地周围被村庄和农田包裹着，面积不足一个足球场大。

　　据了解，就是在这个鲜为人知的墓地当中，一共葬有朝鲜和中国军人遗骸1000多具，其中中国志愿军遗骸360多具。这些遗骸都是在韩国境内发现的，全部为无名烈士。

　　王辉告诉记者，当时的墓地十分荒凉，赤裸裸的木制墓碑一排排陈列在王辉的面前，一股冰凉的感觉从喉咙升起，迅速传遍全身。

　　荒草丛中，王辉找到一块块墓碑。他在每一块墓碑上贴上印有和平鸽标志的卡片，为每一个墓点上一支烟。两条香烟，几乎全部点完。每点一支烟，王辉都要先吸上两口。到后来，王辉开始头晕，几乎说不上话，舌头红肿起来，嘴唇全是泡。

　　两年后，王辉带着4名志愿军老战士第三次来到了坡州中国军人墓地时，当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的墓地经过了韩国方面的修整已变得整齐美观。

　　带这么多老人出国，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有一次，一名老兵在祭扫活动中突然晕了过去，情况十分紧急。幸运的是，当时的志愿军老战士中有人此前是做医务工作的。在一些老战士的齐心救治下，那名晕倒的老战士很快苏醒过来。

　　后来医生说，老战士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产生暂时性的休克，如果不是救治及时，可能会威胁到生命安全。王辉自此总结了经验，每次带团都会有意无意地“安排”几名医务人员一同参加活动。

　　老兵守灵不怕身体吃不消

　　去年，王辉从新闻报道中获悉韩国将送志愿军遗骸回到中国，就开始同韩国方面联系，希望能参加遗骸交接仪式。

　　今年3月初，他接到了韩国方面的通知，王辉马上想到要组织一批老志愿军战士到韩国参加志愿军烈士遗骸的接收仪式。高亚嵛、孙凤康、吴晓岚、何其芬4位年过八旬的志愿军老兵很快报名要求参与。

　　但是，有些老战士的护照已经到期，王辉就和老战士家属联系当地的公安部门，在有关部门的帮助协调下，只花了一两天就办理好了护照延期手续。

　　3月27日上午，王辉顺利地和4位老人从首都机场起飞，前往韩国。老人们提出4人每人值守一两个小时，陪伴即将回国的烈士度过漂泊的最后一夜。这个建议让王辉有点担心，“毕竟都是八十多岁的老人，怕身体会吃不消。”

　　如王辉所担心的，当地时间晚9时多，81岁的孙凤康守灵时突发胆囊炎，几乎无法站立。工作人员急忙将老人送往当地医院治疗。当老人发现自己在医院后，还坚持要出院继续为战友守灵。

　　王辉开始不断地劝说他，孙凤康终于决定在医院接受治疗，治疗还未完全结束，孙凤康再次坚决要求出院，和3名老战友一同前往仁川国际机场参与交接仪式。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些老同志，想要干些事，我们根本拦不住。”王辉笑了笑。

　　志在传承要让儿子继续干

　　作为旁观者，王辉不时将情绪带入其中，与烈士后人一起悲痛一起欣慰，但在每次难受过后，他又投入到下一次的接待中，“这是有意义也能净化心灵的事。”家里人一开始也不理解，觉得他是不务正业，后面也开始慢慢理解了。

　　“传承志愿军精神。”这是王辉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在他看来，志愿军精神是光辉的、伟大的，在平常的生活中，他身体力行，按照志愿军的精神要求自己。说到做到，绝不失信于人。

　　除了自己坚守志愿军精神外，他还有一个心愿，就是传扬志愿军的精神。他要让自己的子孙后代都知道，当年志愿军的英雄事迹，那些真实发生的事情。

　　“现在的年轻人，文化多元化，但是精神生活少了，理想信仰缺失了。”王辉总要求自己的孩子学习志愿军精神，他乐于向他人讲解他所理解的志愿军和半个多世纪前的那场战争。

　　王辉说，自己现在做的是“传”的工作，“这些老战士们还在，我们应该收集他们的事迹、故事，然后把这些故事传承下去，在80后90后这一代中传承下去。”

　　接下来，王辉还要继续组织祭扫团前往朝鲜、韩国。

　　“在我有生之年，只要还走得动，就一定要继续做这件事，就一定要坚持下去。将来自己要是不在了，还会让儿子继承自己的事业，一代代传下去，生生不息。”王辉说。

　　本版文并约图/记者王选辉实习生邱冬勇